荞熟油新作饼香陆放翁的乡愁中,散发着农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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鲈肥菰脆调羹美,荞熟油新作饼香。自古达人轻富贵,倒缘乡味忆回乡。

南宋隆兴二年初冬,陆游在霜雁南飞,江水连天的镇江写下了这首《初冬绝句》,这个长年辗转在外为官的诗人,初冬萧寒的风中,想起了北方的家乡。

陆游是个爱国诗人,在他的诗中,我们能读出“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”的悲壮,能够看到“夜阑卧听风听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”的期待,能够感受到“遗民尽泪胡尘里,南望王师又一年”的无奈,爱国之情跃然纸上。

陆游除了满腔忧国忧民之外,也有一颗热爱生活的旷达乐观之心,在他的诗中,除爱国情思外,还有村居的幽静之美,道家的清静心境,山水的绮丽雄奇,更有着对美食的热爱。

“鲈肥菰脆调羹美,荞熟油新作饼香”,这首诗的前两句说的是鲈鱼和莼菜,这两道美食食材珍贵、对烹饪技术的要求很高,普通人未必吃得到。但是油饼却是家家可做,而恰恰是这道普通的主食,让陆游的思乡之情更为质朴可亲。

春种夏作、秋收冬藏,收获的荞麦翻晒之后,磨成面粉,就可以做成各种面食了。而用刚刚榨出来的新菜籽油,与新磨的荞面一起,能够做成喷香的油饼。普通的食材因为有了油脂的存在,化腐朽为神奇,变成了广受欢迎的美食。

油脂进入现代人的生活已经有近万年的历史,可以说没有油脂就没有丰富多彩的美食,它不仅提高了人类的饮食质量,改善了饮食结构,更飘散着农耕文明最温柔的气息。

当油脂第一次与人类的味蕾相遇,便再也没有分开

大风掠过漆黑的森林,闪电在云层下闪烁,隆隆的雷声沉闷无比。远古人类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!随着又一道闪电,枯木被点燃,大火熊熊燃起,林中的野兽争相奔逃!

天亮时,人类小心翼翼地走进被野火烧过的森林,却发现了已经被烤熟的野兽,那阵奇异的香味让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掏出石刀,轻而易举地割下一块肉送入嘴里,酥香的肉和滑腻的油脂,第一次与人类的味蕾相遇了。

第一个吃到烤熟兽肉的古人类已不可考,但是一场森林大火,照亮了人类文明前进的道路,人类获得了火、品尝到了熟食的美味,认识到了油脂的独特作用。油脂从它被人类发现到主动利用的过程,经历了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,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发挥着自己的独特作用。

人类最早利用和认识到的油脂是动物油脂,它广泛存在于各种动物体内,具有储存能量、保温防寒、保护内脏的作用,是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不可缺少的生理组成部分。人类在捕获野兽时,对这些淡黄色、白色的脂肪并不感冒,因为它的口感实在太差了。

但是火的出现却让人们发现了油脂的妙处,高温之下油脂会熔化,使肉类在烧烤过程中避免了焦干,动物脂肪的温度非常高,在保证美味的同时能够缩短烹饪时间。保持了肉类特有的嫩滑和丰美的肉汁,这也是为什么红烧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才好吃的原因。

此后,人类尝试用油作为媒介来烹饪植物类的食品,例如块茎、籽粒、果实等,同样美味无比。从此油脂作为烹饪的必须品进入了华夏的厨房,成为不可缺少的物品。可以说,在厨房里面烹饪任何一道美食,都离不开油脂的参与。

人们还对动物油脂进行了分类,《释名》有曰:“戴角曰脂,无角曰膏。”就是说头上长角的动物出产的称为“脂”,例如羊脂。而没有角的动物的油脂则称为膏,如猪油等。当然,也有人把凝固的称为脂,呈液态的称为膏,其实都是一种东西。

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,人们发现了油脂更多的作用,用它来烹饪食物,不仅能够使食物更可口,而且耐饿、能够提供更多的热量。也就从这个时候起,人们开始了对油脂的熬煮、保存,并对烹饪技术进行了不断的改良与探索,一道道美食在油脂的共同参与下,进入了百姓家厨房、餐桌。

由于古代的油脂加工比较粗放、简单,所以油脂往往有动物的腥膻味,人们发现用葱韭椒芥等调料可以掩盖和去除这种味道,由此,烹饪过程中调料、配菜也变得讲究起来。

《礼记·内则》明确记载:去腥“脂用葱,膏用韭。”《周礼·天官·膳夫》:“凡王之馈,食用六谷,饮用六清,羞用百二十品,珍用八物。”“珍用八物”,汉代郑玄注:“珍用八物”汉郑玄注:“珍,谓淳熬、淳母、炮豚、炮牂、捣珍、渍珍、熬珍和肝膋”

其中的“炮”即油炸的烹饪方法,“炮豚”就是油炸猪肉块、“炮牂”即油炸羔羊肉,可见至少在周以前,油脂已经在烹饪中有了极高的地位并在宫廷中得到了广泛应用。现代注重健康的人当然对这种“重品味”的油炸食品敬而远之,但在那个食物短缺的年代,却是常人无缘品尝的美味。

在陆游的诗中,物质缺乏的农村,同样因为油脂而有了烟火和安乐的气息。农妇将荞面饼刷上油,在锅中两面翻烙,可能还不舍得多放油,但随着饼子在锅中的翻动,香气飘出了小小的厨房,飘到了诗人思乡的情思里。

从动物油脂到植物油脂,见证着人类改造自然的艰难历程

如果从来源而言,动物油脂属于天然油脂,它的产量和来源受到相当大的限制。当人类过渡到农耕文明之后,生活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,种植作物、收获食物有了产量保障,相对于依靠狩猎,人类采取耕作的方式可以有计划、有规模、稳定地获取食物,耕作的产生,绝对是人类文明进化史上的飞跃。但是,耕作最大的问题是无法获得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油脂。

从畜牧业的角度来看,以牛马羊为主的食草动物,生长周期极长,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够屠宰,无法持续为人类提供油脂。同时,发展畜牧业严重依赖于自然环境,要占用大量的草场,以中原为中心的华夏农耕文明,适合发展畜牧业的地方并不多,一般集中在广大的北方。

而从养殖业的角度来看,猪虽然具有出栏快、脂肪比例高等特点,能够在短时间内提供大量的优质脂肪,但是养猪却要耗费大量的粮食,以当时靠天吃饭的种植模式,缺乏化肥农药和优良种籽,粮食产量比较低,大面积的饥饿时常发生,人都难得吃饱,哪有多余的粮食大规模养猪!此时百姓养猪,更多是用来造粪积肥。

人类广泛养殖的鸡鸭等,由于体形太小,根本不可能成为稳定的脂肪来源。那么,如何解决农耕条件下吃油的难题呢?在很偶然的情况下,人类发现了菜籽和大豆中含有丰富的油脂。这两种植物都原产于华夏,种植面积相当广泛。在陕西半坡新石器遗址中,人们发现多年前的炭化油菜籽,在长沙马王堆的汉墓中,则发现了保存完好的油菜籽。

原产于华夏的大豆同样历史悠久,在许多古代文献中都能够看到大豆的身影。早在殷商时代的甲骨文中,就有黍、稷、粟、麦、秕、稻、菽等农作物的字样,其中菽即大豆。《史记》中也有相应的记载。

炎帝欲侵陵诸侯,诸侯咸归轩辕。轩辕乃修德振兵,治五气,鞠五种,抚万民,庆四方。铺至下铺,为菽。

大豆最初是作为主食的,从殷商时代规模种植开始,一直是古代人类餐桌上的必备之物,与稻、黍等共同为先民提供赖以生存的食物。直到汉朝后期,农耕技术有了极大的提高,尤其是旱作的推广运用,小麦等作物产量得到显著提升,大豆才变成了辅粮。

大豆作为最主要的油料作物,传到美洲、欧洲之后被广泛种植,在年,全球豆油产量超过了五千万吨,占了食用油总量的三分之一。既然我们有这么多的油料作物,那么从植物中榨油就有了可能。

华夏榨取植物油的历史,可以推溯到多年前。

《黄帝内传》:黄帝得河图书昼夜观之,乃令力牧采木实制造为油,以绵为心,夜则燃之读书,油自此而始。明陈耀文所撰《天中记》记载:乌臼,其实如胡麻子,其汁,可为脂,其味亦如同猪脂。

这是华夏文明中榨取植物油的最早的文字记录,但由于很多植物的种籽有毒,而且有异味,所以这时候植物油主要是用来照明的。植物油真正被用于餐桌,是在张骞通西域引入胡麻之后。《梦溪笔谈》:“汉史张骞始自大宛得油麻种来,故名‘胡麻’。”

胡麻即芝麻,以芝麻为原料榨出来的油,清香而味甘,是理想的餐饮用油。而且“每石得油四十斤”,出油率居各种油料作物之首。芝麻油的统治地位一直保持到明后期花生的引进,清檀萃《填海虞衡志》中开始出现花生油:落花生为南果中第一,以其资于民间者最广。

西晋张华《博物志》:煎麻油,水气尽无烟,不复沸则还冷。可内手搅之。得水则焰起,散卒不灭。

至少在汉朝,人们已经发现了植物种籽中蕴藏着丰富的油料,在对油脂需求的推动下,逐步形成了相对完善的榨油技术。在元代已经出现了人力加机械的“榨油车”,其原理就是将炒熟悉的芝麻捣碎,然后再用高温蒸,最后用机械方式将其中的油榨出来。

到了宋代,榨油技术有了更大的进步,并且成规模的出现了专业化的油坊。此时,由于不断地种植推广和耕作技术的进步,具有较高经济价值的油料作物被广泛种植,而宋朝又是封建王朝史上较为安定和富庶的年代,植物油得以推广,并且促进了炒菜的普及,这绝对是华夏饮食烹饪史上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。

除了豆油、菜籽油、胡麻油之外,人们还尝试用桐子、棉籽 、蓖麻籽来榨油,并对这些油进行了分类和品质比较,其中芝麻油、豆油、菜籽油为上品。在利用油脂烹饪的过程中,厨师们还发现用植物油和动物油按一定比例掺在一起,煎炒出来的食物更为美味。当然,如桐油等口感极差的油,基本上是用于照明和制作器具。

在《梦溪笔谈》一书中写到:“如今北方人喜欢用麻油煎物,不问何物,皆用油炸。”榨油技术的出现和油料作物的大面积种植,让油脂能够进入寻常百姓家,价格的下降,也让人们能够探索更多的烹饪方式,麻花、油条、春卷、丸子这些大众食品得以走进了千家万户。

看似不起眼的油脂,却成为普通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品,从刀耕火种的蛮荒时代,到走向太空的科技时代,它的作用始终没有被替代,依旧在餐桌上发挥着独特的魅力与香气!

走入寻常百姓家的油脂,曾经有着高昂的身价

油脂从它产生的那一天起,就注定了是农耕文明时代的稀缺品。农耕文明的存在基础和生产结构,决定了油脂的高昂价格。

农耕文明的核心是粮食,从最早的部落形式,到形成部落联盟,进化为氏族、城邦、国家,无论实力怎么变化,规模如何扩大,都不可能超出土地的承载能力。粮食的总产量,始终是一个国家国力强盛与否的重要衡量标准。

即使是一统天下之后,粮食与人口、土地的矛盾,依然是制约农耕文明发展壮大的桎梏。那么,种植油料作为还是种植粮食,就造成了农业文明的内在冲突。

耕地占有地越多,粮食的总产量就越高,就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,战争的动员能力和潜力也就越大,越有可能在诸国林立的战国时代发展壮大。在战国末期,齐、楚、赵等强国,都占有着大量适宜耕作的土地,秦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得以统一六国。而秦国能够一统天下,占有肥沃的关中平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。

所以,人们判断封建王朝时代一个国家强弱与否,占有的土地面积是最主要的指标。粮食种多了,油价就上来了,老百姓根本不吃起;油料作物种多了,粮食价格又上来了,老百姓就要饿肚子。这其中,还没有计算老百姓为了解决穿衣问题所要解决的棉、麻、桑等作物的种植问题。

在人类的食物构成中,粮食始终是第一位的。粮本位的农业结构,导致油脂的价格始终居高不下。在汉代,胡麻油无论是在价格上,还是在制取工艺上,都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问津的。

《调鼎集油论》:“菜油取其浓,麻油取其香,做菜须兼用之。麻油坛埋地窨数日,拔去油气始可用。又,麻油熬尽水气,即无烟,还冷可用。又,小磨将芝麻炒焦磨,油故香,大车麻油则不及也。豆油、菜油入水煮过,名曰‘熟油’,以之做菜,不损脾胃,能埋地窨过更妙。”

这种成本极高的油显然老百姓是吃不起的。在民间最为富庶的宋朝,油价大约是一百文一斤,这个价格随着时局的变化浮动很大,而且这是在民间比较富裕的宋朝。碰到战乱、荒年,不要说吃油了,连粮食都不够吃。

而在封建王朝时代的战争中,油脂是一种守城的利器,将烧得滚烫的油从城头上倒下去,被泼溅者痛不欲生,战事紧张时,满城的油都征发用于守城,可惜了这一锅好油啊!

那时候,家家户户的油瓶都放在高处,防止猫狗或者小孩子偷吃。旧时家里人比较多,做菜的时候一般不放油,而且不吃炒菜,都是用水炖熟的,出锅前把油瓶拿出来,小心地倾斜瓶口滴上几滴,锅里便有了细碎的油花。

至于油饼,得有白面,那是过年或者是安乐的好年景才能够吃到的。陆游回忆起“荞熟油新作饼香”的家乡味道,能够让他念念不忘的美食,未必是吃不起,只是因为有家的气息而已。

记得在旧时有个笑话:穷人家要出门时,喜欢将挂在门后边的羊油在嘴上抹一下,让嘴唇油光发亮,好像刚刚吃过肉一样。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印证了吃油的困难。

彻底解决吃油难的问题还是要靠科技,先进的耕作技术、优良的大豆品种、高效的化肥农业、方便的物流运输、全球化的产业链、先进的榨油技术,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,人类每年消耗的食用油达到了两亿吨以上,这在农耕文明时代是无法想象的数字。

陆游是一个忧国忧民的爱国诗人,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北伐,所以有“王师北定中原日、家祭无忘靠乃翁”的叮嘱,然而在南宁偏安一隅、不思进取的风气之下,只能“漂泊”于官场、辗转于各地,在平庸的岁月中熬尽了锐气、磨平了棱角,心灰意冷之下,更加思念故乡的美食。

此诗作后不久,陆游因上书北伐之事,被宋孝宗贬为建康府通判。抑郁之情,难以言表。在陆游的心里,故乡是他唯一的寄托之地,一盘新油烙的荞麦饼,普普通通的家常饭里飘散的油烟气息,是对他最好的慰籍!

陆游一生,坎坷波折,忧国忧民,却无所成,但是他依然有着一颗明朗通达的心,无论是“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”的清新,还是“莫笑农家腊酒浑,丰年留客足鸡豚”的豪爽,亦或是“细雨骑骑入剑门”的大气,都让我们为其绝世诗才所折服。

然而,陆游的所有的诗词中,最让我喜欢的却依然是这一句“荞熟油新作饼香”。近乎平白的诗词中,轻轻地飘散着让人温暖的烟火气息,还有那略微呛眼的油烟味,但这才是家的味道啊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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